見字如面 父愛深沉

(資料圖)

今年年初，浙江杭州市桐廬縣的一位平凡的父親葉小平離開了人世。但是，女兒葉夢雨在整理父親的遺物時，發(fā)現(xiàn)父親留下了幾十箱日記、詩稿和隨感。泛黃的稿紙上，不僅承載著葉小平的一生，更有許多是寫給女兒的詩稿和日記。前不久，中國詩歌網(wǎng)轉(zhuǎn)發(fā)了葉夢雨在個人公眾號上發(fā)表的文章：《給我寫詩的父親走了》，讓大家看到了一位認真生活、深愛女兒的父親。網(wǎng)友們紛紛留言：葉小平的一生，便是一部未竟詩集，而他的女兒，就是詩集中最動人的一首。

這是葉夢雨的爸爸葉小平通過微信和她分享的最后一首詩。

葉夢雨：當(dāng)時我覺得它表達了一種意向，就是親人之間的一些依依不舍。去年因為疫情的原因，我就沒能在過年過節(jié)的時候回家，然后我爸爸可能就通過這首詩來表達，他也很想念我。

在葉夢雨的記憶里，從小，爸爸就喜歡給她念詩，有些是他自己寫的，有些是他讀到、看到的。讀書的時候，葉夢雨經(jīng)常和爸爸交換感想。工作之后，生活逐漸被更多的瑣事纏繞，和爸爸的聯(lián)系也變少了。每次聊天時，爸爸總是聊些文章詩稿、國家大事，不聊生活。這樣的表達方式也時常讓葉夢雨覺得爸爸不夠關(guān)心她。

葉夢雨：就是因為這樣我可能覺得我爸爸其實并沒有特別關(guān)心我，或者我爸爸工作太忙了，他也顧不上我，但其實翻開我爸爸的日記，每天每頁都有我。

今年元旦，葉小平因胰腺癌病逝。葉夢雨在他的廠房里發(fā)現(xiàn)了他留下的詩稿和日記本，每一頁都寫滿了爸爸對她的愛。對于葉夢雨來說，那幾天，爸爸的廠房仿佛是一個大型的考古現(xiàn)場，每一天都能挖掘出她爸爸不同年代的“記憶”。甚至連她小時候打卡介苗發(fā)燒的小事都被爸爸用詩的方式記錄了下來。

葉夢雨：就可能打卡介苗發(fā)燒是很多小孩都會碰到的事情，但是作為父母肯定特別特別心疼，然后晚上也睡不好。我就代入了一下，就感覺到爸爸當(dāng)時是很替我揪心的一個狀態(tài)。但是當(dāng)我看到這些的時候，爸爸就已經(jīng)不在了，我也不可能再跟爸爸聊一聊了，所以對我來說有太多的震動和遺憾。

字里行間都是愛 回憶“最好的時光”

爸爸的驟然離世給葉夢雨留下了許多遺憾。她還有好多想和爸爸說的話，好多想和爸爸一起做的事，還想聽爸爸再給她講一講年輕時的故事。她說，現(xiàn)在擁有的時光，可能是未來想坐時光機回到的瞬間。而能讓她回到過去的，則是爸爸留下的詩稿和日記，它們讓她能夠和不同年代的父親相遇，能夠感受爸爸，了解爸爸。

今年五一，葉夢雨回到了羅溪村的老家。往年，她都是和爸爸一起回老家，一起打掃房屋、一起去田埂上散步。今年，將由她自己完成這一趟旅程。

葉夢雨：這個是我爸爸和爺爺奶奶一起的老照片，之前我爸爸帶我來這里的時候，也會經(jīng)常帶我來看看這些老照片。這棵是我爸年輕時候種的桃樹，每年都會結(jié)果，我爸爸經(jīng)常帶我回羅溪的時候，會帶我來看他種的樹。

葉小平的童年十分坎坷，13歲輟學(xué)后進入生產(chǎn)隊務(wù)農(nóng)，經(jīng)常凌晨三四點起床去割稻、插秧、打石頭。23歲時，他自學(xué)考進了桐廬國營工藝美術(shù)廠，成為一名彩繪工人。29歲時，因為工作積極，被推選為廠長。他還憑借著刻苦努力，拿到了電大語文類文憑。

葉夢雨：他經(jīng)常給我念的一首他寫的詩就是，我堅信大地不會欺騙種子，陽光走過的地方花草一定茂盛。就是勉勵我勤奮付出肯定會有收獲的。

葉小平總是說：“當(dāng)你睜開雙眼的時候，這個世界就屬于你了?！眹蟾闹坪螅瑹釔凼止に嚻返娜~小平創(chuàng)辦了自己的工藝美術(shù)廠。跑銷售、趕訂單，葉小平每天四點起床，忙完工作后還會去老家種樹、練書法、寫日記，一直到十一二點才會睡覺。一直到整理爸爸遺物時，葉夢雨才發(fā)現(xiàn)原來“完美主義”的爸爸也是有一些“缺點”的。

葉夢雨：我發(fā)現(xiàn)爸爸從90年代開始就有那么多的戒煙卡片，就是他一直在試圖努力戒煙，跟自己的煙癮作斗爭，但是他始終還是在戒煙的路上。

追逐夢想的壯志、無法戒煙的苦惱、生活的瑣事……葉小平記錄著每一秒流逝的時光。他寫道，“時間不可以留存，思想會轉(zhuǎn)瞬即逝，寫下的文字卻可以見證，若干年后看到仿如昨日?！?006年，他為女兒寫下了一本高考日記。

葉夢雨：每天其實我都感覺我過的生活都差不多的，每天就是上學(xué)放學(xué)。但是在我爸爸筆下好像每天都過得（不一樣），就是都有不一樣的事情發(fā)生，就是寫得很豐富多彩。

高考日記中記錄了葉夢雨吃荔枝的俏皮模樣、和媽媽的溫馨互動，還有她高考發(fā)揮失常的沮喪。

葉夢雨：我考完當(dāng)天回家就大哭一場，然后我爸爸他看到我很不開心的樣子，就給我念了一首詩叫做《蝸牛》：你是天上的鳥兒，你盡情地飛；你是水里的魚兒，你盡情地游；我是一只蝸牛，生活在陰暗的角落。別人毫不理睬地從我面前經(jīng)過，但是我有不被理睬的快樂。當(dāng)時一聽到這首詩的時候，我就特別喜歡，感覺一下子就灑脫了起來。

讓葉夢雨沒有想到的是，爸爸早在1985年時，就摘抄過《蝸?！愤@首詩。

葉夢雨：原來這首詩曾經(jīng)在爸爸還是年輕的時候，就給過他很多力量。然后等我長大了，爸爸就用這首詩再帶給我很多力量，鼓勵我克服很多挫折。

帶著爸爸的期待 堅定向前

同一首詩在不同的年代給了父女倆同樣直面困境的勇氣，這或許就是詩歌的力量。它不像生硬的道理難以下咽，它用它獨特的溫暖的方式，直擊人心。葉小平通過詩歌把克服困難的勇氣、對待人生的態(tài)度傳遞給了女兒葉夢雨。現(xiàn)在，對葉夢雨來說，詩歌是她理解爸爸的途徑，也是她紀念爸爸的方式。

用文字延續(xù)和爸爸的回憶 續(xù)寫更好的人生

今年的富春江詩歌節(jié)上，葉小平被追授為“桐廬桂冠詩人”。這樣熱愛詩歌的爸爸，以當(dāng)代詩人身份在家鄉(xiāng)桐廬留下了名字。這對葉夢雨來說，也是特別驕傲和振奮的時刻。她一直記得爸爸和她談?wù)撛姼钑r雀躍的模樣。

葉夢雨：他會拿出一本特別喜歡的詩集，然后就開始念他喜歡的一首詩，然后念到他最喜歡的那句的時候，他會突然加大音量，抑揚頓挫地，然后那個時候眼睛里都是有光的。他會說，夢雨，你看這句話寫得好嗎？哇！寫得真好，然后就開始大笑起來。

在葉夢雨的記憶里，讀詩、寫作的父親總是快樂的，但是爸爸的日記中，葉夢雨也讀到了懊惱的瞬間。

葉夢雨：我看到他在日記里面寫，說我在北京一個人打拼很不容易，有一種居無定所的感覺。他還說他作為父親也是窩囊的，說沒有幫我太多，但其實我想告訴爸爸說，我在北京也過得很好。

葉小平總是說，國家和民族的歷史都是由一個個人的歷史組成的，他的日記就是他個人的歷史。他病逝后，葉夢雨就成了這段歷史的專屬“考古學(xué)家”。

葉夢雨：雖然爸爸不在了，不能跟他產(chǎn)生新的回憶了，但我可以通過文字繼續(xù)跟爸爸的回憶產(chǎn)生回憶，我覺得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。

這些“新的回憶”被葉夢雨記錄在了個人公眾號“堅固的石橋”上?！皥怨痰氖瘶颉笔恰痘疖嚒分小叭グ?，愿你一路平安，橋都堅固，隧道都光明”的石橋；是像爸爸一樣有安全感的石橋；更是用文字鏈接葉夢雨和爸爸的石橋。

葉夢雨：我可能有一點點就是驕傲，想讓更多人知道我爸爸是一個很勤奮的廠長，純粹的詩人，一個很溫柔的爸爸。與此同時我覺得爸爸是一個普通人，但是他一生堅持對文學(xué)詩歌的熱愛，一生堅持寫作和閱讀，可能他喜歡的事情就會做到極致，可能他做到了很多人做不到的事情。

在爸爸成山的手稿中，葉夢雨還發(fā)現(xiàn)了去年父親節(jié)時，爸爸最后給她寫的詩?！案赣H的雙手，把女兒擎舉得很高，很高，很高……也許，因此女兒可以看得很遠，走得更高！”

爸爸用很多很多愛將葉夢雨托舉向更遠的未來，葉夢雨也將帶著爸爸的期待，堅定向前。

葉夢雨：我是爸爸生命的延續(xù)，可能我是最像爸爸的人，也是受爸爸影響最深的人。我應(yīng)該替爸爸看到更好的世界、讀更多的書，然后過更好的人生，這才是爸爸想看到的。

詩情傳家風(fēng) 潤物細無聲

就像爸爸在詩中寫的，“大地不會欺騙種子，陽光走過的地方花草一定茂盛”“別人毫不理睬地經(jīng)過，我也有不被理睬的快樂”，這些句子，有的啟人釋懷，有的感人至深，它們是一位父親日記里的文字，是他的青春留下來的散文詩。

那些隨時間遠走的親人，詩歌又將他們帶回我們心里，永遠不再離開。父親在筆下傾注如山的父愛，也在詩中抒寫如水的內(nèi)心，將自己充滿文學(xué)理想和家國情懷的、平凡而燦爛的一生展現(xiàn)給女兒，詩情傳家風(fēng)，潤物細無聲。

一花一木皆是詩，一枝一葉總關(guān)情?？赐杲裉爝@個關(guān)于詩的故事，我們也應(yīng)該品品自己生活里的“詩”，寥寥數(shù)行字、幾張老照片、一段舊視頻，深藏其中的，也許就是最濃的親情、最真的回憶。

（總臺央視記者 王玥 劉浪 王睿哲 劉然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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